贵州生活着这样一群人，他们叫穿青人，他们有着独特的文化信仰，有着神秘莫测的身世，他们过年也与别人不大一样，他们的三十夜要做三十条工，因为春节期间有着诸多禁忌，所以他们得把所有的准备工作提前准备完成。

第一条工：杀年猪。由于穿青人非常重视过年这个节日，所以从每年都要喂上一头猪，以备过年。杀年猪不仅仅是为了过年吃肉，还为了敬祖宗菩萨，所以杀年猪都是在堂屋里面进行。猪死后，主人马上拿一沓钱纸在猪的杀口处蘸上一些猪血放在神龛上，等到吃年夜饭之前贡饭时，烧给祖宗菩萨。

第二条工：烧（洗）猪脑壳。不论年猪杀早杀晚，猪脑壳（猪头）都要留到过年这一天来吃。烧猪脑壳，吃猪头肉是穿青人过年经济条件或年成好坏的象征。烧（洗）猪脑壳比较讲究，不能把猪耳朵割下来，否则就不是一个完整的猪，拿来贡祖宗菩萨是对祖宗菩萨的不尊敬，还要把猪尾巴割来，再加上一只猪脚与猪脑壳一起炖熟来贡，才算完整。烧（洗）猪脑壳一般由家庭中的男性来完成，已经出嫁的女性是不能帮外家烧猪脑壳的。

第三条工：推豆腐。穿青人历史上都比较穷，吃肉吃豆腐是过年的象征。实在穷得连过年猪都杀不起了，豆腐是必须要有的。历史上推豆腐是在过年这一天几家人互相帮忙着推，推早了到过年的时候就所剩无几了，更何况要吃到正月初五、六，要等出嫁的姑娘、姑爷回来拜年时还有吃。有道是“拜年拜在初五六，又有豆腐又有肉。”

第四条工：打粑粑。打粑粑是穿青人过年的标志之一。打粑粑都在三十夜的早上进行，吃粑粑是过年这一天的早餐。粑粑打好后，先扭两个在神龛上贡，叫做“神粑”。“神粑”要供到正月十五“吃菜虫”后才能吃。随后就是按照家庭人口，不论老少，哪怕是刚出生几个小时的婴儿，每人一个，大小一样，绝对平均。如果有亲戚来家里过年，也有同样大小的一个。反映出穿青人男女老少，不分亲疏的平等观念。

第五条工：杀鸡。杀鸡过年是穿青人富有的标志，由男主人操刀，在堂屋内的“五显菩萨”前杀，等鸡断气后要扯一小撮鸡颈上的羽毛蘸血后贴于“神榜”上，表示此鸡是特意供奉祖宗菩萨的。

第六条工：推磨。在改革开放前，穿青人在饮食上主要以吃玉米（包谷）为主，所以每家都须有一副石磨子。在过年这一天，每家每户都要推磨准备足够吃到正月十五的包谷米，同时也要为猪牛准备一定的包谷面。尤其是在正月初八“米粮生”之前是不能石磨子的。因此，推磨就成为大部分穿青人三十夜这一天的活路之一。

第七条工：舂碓。碓是指石碓，是穿青人解放前稻谷和玉米的主要脱壳工具。舂碓与推磨一样，主要都是准备在过年期间的主食原料，所不同的是舂碓是将稻谷舂脱壳成大米。贫穷的人家户要准备吃到正月初二，因为“正月初一不下生”；一般的人家户要准备吃到正月初九过了初八“米粮生”；富裕一点的人家户要准备吃到正月十五，甚至更长时间。

第八条工：磕面。磕面是将糯米用水浸泡发涨后，捞出来凉个半成干，然后利用石碓将其舂成糯米面。供正月间包粑粑招待来访的客人。穿青人包粑粑招待客人是节日比较高的一种礼遇，也是一种主人家庭经济比较宽余的象征。包粑粑的馅子一般有油渣（杀年猪将猪肚内壁丰厚的那一层脂肪取出来煎成猪油后所剩下的渣子）、酥麻和豆腐。除了正月初一“忌生”以外，其他时间都可以包粑粑招待客人。

第九条工：做甜酒。穿青人喜好喝酒，男边的（穿青人把男人叫做“男边的”，把女人叫做“女边的”）喜欢喝烧酒（白酒），女人喜欢喝甜酒。过年期间用烧酒招呼男客人，用甜酒招呼女客人。

第十条工：烤酒。烤酒是指烤烧酒（白酒），其工艺比较传统，也比较普遍，各个民族都有、都会，在此不作赘述。过年考烤酒不是每家都烤，经济条件好比较富裕的，单独烤一缸，在六十斤至一百斤粮食之间；经济条件稍微差点的几家打伙烤一缸。总之，没有酒，就象没有肉一样，就不象过年，除非这个家庭不完整，没有成年男丁。

第十一条工：磨刀子。刀子包括菜刀、尖刀、砍刀等。磨刀子一般在三十夜的早上杀鸡之前完成，以备这一天准备过年的年货使用。如果这一天把刀子用钝了，必须再磨快以备正月初五之前使用，正月初五供财神菩萨之前是不能磨刀子的。磨刀子的活路由主人或成年男丁完成。

第十二条工：挑水。改革开放前，穿青人“三不通”（不通路、不通水、不通电），三十夜的清早，就要先去挑水来蒸糯米打粑粑，然后各项活路都要用水，这一天用水量是平常的几倍。等把年夜饭准备差不多后，还要赶快挑足够用正月初一一天的水，因为正月初一这一天忌讳很多，挑水的扁担和水桶也要“休息”。

第十三条工：背煤。穿青人主要居住我国“西南煤海”的腹心地带，特别是她们聚居的织金和纳雍两县又是著名的“织纳煤田”。因此，他们日常生活的燃料以煤为主，每户都有“煤火”。穿青人没有“火炉”的说法，她们把“火炉”一律称为“火”。三十夜这一天，穿青人的火是最忙的一天，光做吃的就要几垄火同时用，所以改革开放前背煤是这一天最重的活，不仅因为这一天用量大，同时，穿青人有“三十夜的火，十五的灯”的传统，三十夜这一天晚上的火一定要烧大、烧旺，需要比以往多的煤，而且还要备足够烧到正月初五的煤。穿青人烧煤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前是自给自足，几个人相约就可以开一个煤洞挖煤，挖出来的煤多了就堆放在煤山上，需要时再去背。上世纪九十年代后随着交通的发展和矿难的频发，地方政府禁止私自开采，所以现在这一条工也省事多了。

第十四条工：背草。牛是穿青人的主要耕地“农具”，一家人只要有了一头耕牛，就等于生活有了一半的希望，所以善待牛，就等于善待自己，善待生活。因此，过年这一天还必须备足耕牛几天的“伙食”。穿青人深冬季节喂牛的草料主要是包谷草，秋收季节把包谷扳回家后，将包谷草砍捆堆放在树或岩石上，凉干了供冬季喂牛。背草喂牛也是三十夜这一天的一条工。

第十五条工：写春联。历史上，穿青人普遍没有文化，过年写春联绝大部分是请人写。自己买上红纸请人写春联还得送个小礼，比如一瓶酒，一把面条之类的，不用带笔墨。这是三十条工中唯一请人完成的一条工。

第十六条工：打扬尘。穿青人在改革开放前，大部分居住木房，长年烧煤火，灰尘落在蜘蛛网上就形成了扬尘吊吊，平时不大清扫，但是三十夜这一天必须清扫，否则就会别人说闲话是不讲卫生，以致姑娘难嫁，儿子难娶。

第十七条工：掏阳沟。有的叫做“刮阳沟”，就是将房前屋后、特别是“阳沟”里的杂物清除掉。穿青人在修建住房是要在房屋的左右和后面修至少30厘米深，60厘米宽的排水沟，叫做“阳沟”，专为防洪的。一年中平时不能动土，怕得罪土地菩萨，导致家人生病，只有到腊月二十三至腊月三十土地菩萨上天向玉黄大帝复命期间，房前屋后才能动土，这个时间段是掏阳沟的最佳时机，最为吉利。所以三十夜这一天早上吃过耙耙后就要发动全家男女老少把阳沟里一年以来累积的淤泥、杂物清除干净。

第十八条工：填地坪。穿青人的室内在改革开放前几乎是没有水泥地面的，绝大部分是修建房屋所在地的地基泥土垒成的普通地面，扫地用的又都是比较坚硬的棕叶扫把，会把地面扫得坑凹不平。所以到了过年这天，把家里的地面挖来重新垒平就是一项工作。在垒的过程中还要从其它地方背些粘接力较强的泥土，再加些生石灰进行平整。生石灰会起到防虫、防鼠和防蛇的作用。同样，只能在三十夜供饭之前完成，一般在掏阳沟之后进行。

第十九条工：洗铺盖。是指把所有的铺笼帐盖拆洗干净，让所有的来客有一种清新、卫生整洁的感觉。到了正月间，即使是换下来的脏铺盖也要等过了十五才洗。如果天气好的话，可以提前几天洗，或者是推豆腐的时候利用筶水洗，既省力又干净。如果天气不好，洗出来的铺盖可以在家里凉干，也可以在室外凉干，但是不能挂在堂屋里凉晒。

第二十条工：洗衣服。是把全家男女老少所有的衣裤鞋袜彻底换洗干净，给外人一种清新、卫生、整洁的印象。洗干净的衣服室内室外都可以凉晒，但是天黑之前必须收进家，不能让月亮照着。月亮照过的衣服，穿了的人心野得很。穿青人大多比较墨守成规，心野的人不大受人尊重。

第二十一条工：喂牲口（猪、牛）。富裕的人家在杀年猪之前就先买一头小猪喂起，待杀年猪后仍然有收检潲水的，三十夜供饭之前还得先把猪招呼好。牛是一年中最大的功臣，所以三十夜供饭之前还得先把它招呼好，是对它的尊敬，并且这一天煮给牛吃的饲料要比平时好，要加些包谷面和盐。

第二十二条工：买香、装香。逢年过节烧香，其他民族也有这个传统，只是穿青人装香有些特点，在神龛上摆三个香台（坛），中间的大一点，两边稍微小点。每次装香神龛上五炷，中间的香台插三炷，两边各一炷，都是敬祖宗菩萨和财神菩萨的；神龛下面的地上插一炷，敬土地菩萨的；大门上（外面）插一炷，敬客神；房前院坝外适当的位置插一炷，叫做“天香”，是敬天上诸神的；共八炷。所以，最迟三十夜的早晨就要把香买好，并且数量要够一直烧到正月十五。穿青人烧的香大部分是用手工擀制的，买卖时以“百”为单位，“一百”是一把的意思。实际上每“一百”没有 100 炷，只有 96 炷。96 是 8 的 12 倍，“一百”正好装 12 排（或者叫 12 巡、12 次），都是吉利数字。

第二十三条工：称纸。是买纸的意思，纸是专制钱纸，有的叫做“纸钱”，都是烧给已故亲人和祖宗菩萨在阴间当钱使用的。过年过节烧钱纸，也是其他民族也有这个传统。穿青人过年称纸多少不限，好歹不论，但是必须有。

第二十四条工：收帐。三十夜这一天也是家庭盘点的时间，哪家还欠你的账，必须在这一天收清，一般不拖到第二年，除非是欠债的人先给你打过招呼。同样你欠他人的也要作好准备，人家来收帐。

第二十五条工：扫地。清早扫地是为了打粑粑时掉在地上不粘灰。吃完年夜饭后就要打扫所有房间的卫生，该倒的灰渣和污水必须在子时前倒出去，进入子时就是正月初一是禁忌往外倒东西的。

第二十六条工：蒸饭。三十夜这一天蒸饭是全部下新米，用大甑子蒸，饭要够吃到初五，有的要够吃到初八。穿青人蒸饭是用甑子分蒸，第一道蒸透后倒出来，加冒开的甑脚水分一道后，重新舀进甑子蒸第二道，这样蒸的饭既多又好吃，不会有煳味。

第二十七条工：供饭。饭菜做好后，要在堂屋里的“五显菩萨”前摆一张四方桌子，将做好的饭菜盛放于桌上，然后燃香、烧纸、念口诀，神龛上还要点一盏油灯（也可以是蜡烛）。香共八炷，神龛上五炷，中间三炷，两边各一炷，是敬祖宗菩萨和财神菩萨的；神龛下面的地上插一炷，敬土地菩萨的；大门上插一炷，敬客神的；房前插一炷，敬天上诸神的。香插好后，在桌子下烧些钱纸，边烧边念：“年头岁尽，给祖宗菩萨、老人伙些烧点纸，希望你们保佑我们一家大的无灾，小的无难”。钱纸燃尽后，将摆满饭菜的桌子搬到大门边，再次烧纸。钱纸烧尽后，再将桌子搬到堂屋中间，接着烧纸。堂屋里供好后，还要在门外放一凳子，上置一碗饭一碗菜，用来供死在外面（跌岩倒坎死、刀杀枪毙死、饥饿寒冷死，坐月难产死等）不能回家的“祖人”。之后从初一到十五的每一顿饭前，均要重复相同的“供饭”仪式。“供饭”仪式结束后，全家人才可以开始吃年夜饭。

第二十八条工：杵煤。穿青人把拌稀煤叫做杵（chu）煤，是将煤面面加上黄泥巴（占 10%左右）放在煤坑里用薅刀和水拌成稀煤，用于封火。不用火时用稀煤盖住可以延续煤燃烧的时间达两倍以上。不用黄泥巴参加拌的稀煤一是没有粘接力，二是不肯燃（火不旺）。

第二十九条工：冲酥麻、剁油渣。是为正月间准备包粑粑的馅子。现在都是买现成的了。

第三十条工：封火。穿青人有“三十夜的火，十五的灯”的传统，三十夜这一天晚上的火一定要烧大、烧旺，意为预兆来年红红火火，兴旺发达。同时还可以帮助烘烤所洗的铺盖和衣裤鞋袜。所以三十夜的火除了用煤炭堆着烧以外，还要在上面分堆盖上一层稀煤，确保整夜红红火火燃到天亮。

至此，三十夜的三十条工就算干完了，剩下的就是全家人聚在一起聊天守岁，或者看看鸡卦预测来年的运程，或者串串门、摆摆寨。现在则多聚在一块看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在子时（即新年）到来之前全家男女老少都要洗脚，洗脚也有讲究，一定要洗到膝盖处，超过了不好，不到也不好。笔者小时候听老人们说“三十夜脚洗得好，走到哪家都遇到吃饭，洗超过了你去人家吃过了，没有洗到膝盖，你去人家饭还没有熟。还有就是做什么事情都会赶在点子上，成功率很高。挺灵验的！

来源：穿青人民族认同问题研究

作者：周成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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